这一年东北的雨季来得特别早,谷雨刚过,就春雷阵阵的带来了瓢泼大雨。眼看着辽河水一天一天地涨起来,却没有引起热火朝天地忙于斗地主分田地的农民们充分注意。等到他们开始注意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,混浊的辽河水已经咆哮着翻过了河堤。
多少年以后,辽河沿岸方圆百里上了年纪的人提起那场水灾还心有余悸:那是老几辈子都没见过的大水呀。泥汤一样的洪水说来就来,铺天盖地。声音那个响呀,轰隆隆的比打雷还吓人,就像天塌下来一样。跑?往哪儿跑?一眼望不到边的黄汤连天接地的,水都上了房了,就能看见几个屋顶,就像汹涌澎湃的海浪中摇摇晃晃的小岛。
屋顶上站得全是人,他们哭哇喊啊救命啊,都没用,房子“咕咚咕咚”的一会儿倒一间一会儿倒一间。屋顶上的人掉进水里就没影儿了,连个水泡都不冒。惨哪,淹死的人老鼻子了,水面上沉浮的净是死人,比那几年打死的人还多。箱子柜子家畜啥的更别提了,牛啊马啊猪啊羊啊淹死的多了去了,一个个肚子泡得溜儿圆,漂得满处都是。唉,可惜了儿的,刚刚分到手里的胜利果实,还没暖热乎哪就喂了龙王爷了。
农民们讲到这儿往往叹息道:所以说呀,是谁的就是谁的,不是你的争也没用,那都是命。有点学问的人讲到这儿就会摇头念叨几声,水火无情,水火无情呀,然后还要豪迈地背上一句半句领袖的诗词:“……夏日消溶,江河横溢,人或为鱼鳖。千秋功罪,谁人曾与评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