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道书院没有搜集到的书本,裴家来提供。闻道书院能搜集到多少书本?!
裴家的藏书可是号称天下之富!这条约看上去写的很公平,实际上就是裴家出十分之九,薛安然出十分之一。
后面闻道书院需要扩建并重新装饰,裴家愿意出全部银钱,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直接抢钱了!
握手言和,裴家不许再找一丝麻烦,表示裴家掐断薛安然的货源以及题书名家一事,以后也全部不许再干。
而他裴家得到的好处是什么?碑文上空口提了几笔而已!
那碑,薛安然随便在什么雷雨交加的时日找个人偷偷毁了,不就等于裴家啥也没得到吗!
天下百姓交口称赞这件事也提的主要是薛安然,再次才是他裴家。
因为闻道书院的模式是薛安然先创办的,无偿供天下所有人读书这个概念也是薛安然先提出来的,再加上薛安然是女子,并且是一介孤女,居然能想到这个层面,居然能提出一个裴家都没想过的利国利民的好事,无疑更加让人津津乐道。
好比一个本来就很有钱的人赚很多钱,大家都觉得很平常。
但如果一个本来非常穷困的人赚了很多钱,大家才会震惊不已,并且这件事才会得到大范围的迅速传播。
总之这份“契约”表面上看上去每一个字都很公平,裴家好似出了钱赢了名声,但实际上毛都没得到。
裴太傅刚想辩驳,就被群臣的一连串恭喜声,祝贺声,利国利民,举世无双,“有史以来第一件”等等高帽子戴的根本还不了嘴。
不但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,面上还得强装着笑脸。
早朝过去后,裴太傅直接就在朝堂上晕倒了。
裴家其他的人还得连忙解释说,裴太傅这是高兴的晕了过去……
很显然,裴太傅受到的打击不止于此。
第二日,薛安然就遣人来搬书了。
来的人正是清辞和周勉。
因这是皇上下的圣旨,裴太傅就算气到内伤,也只能亲自来接。
他本以为又是薛安然和赵承业前来,没想到这次薛安然本人都不亲自出面,居然是教清辞这个花楼花魁前来交涉?!
岂有此理,这是把他裴家当成什么了!
裴太傅见到清辞的那一刻,彻底绷不住脸色,脸上勉强挤出的那丝笑意立刻消失不见。清辞见到杀父仇人,也控制不住的浑身微微颤抖起来。
不过她答应了薛安然,不会冲动行事。
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步,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冲动行事功亏一篑……
清辞的手指甲几乎陷入肉里,才控制住自己上去撕了裴太傅的冲动。
周勉微微担忧的看了她一眼,不动声色的挡在她身前,隔绝了裴太傅和她互相对视的目光。
周勉客气的行礼:“裴太傅,我等奉圣上之命,前来抄录、搬运所缺书籍。”
薛安然的意思是让他们能带走的全部带走,裴家实在不愿让带走的就抄一份带走。
听了周勉的话,裴太傅也秒懂他们是什么意思,看着周勉背后跟着的十几个抄录的书生,各个都穿的寒碜无比,一看就不是世家贵族子弟,想到自己屹立百年的藏书阁在自己手上要被这样一堆人踏进,裴太傅心头就泛起一阵恶心。
仿佛自己有个仙女似的女儿,被野小子拐跑,生米煮成熟饭了一样。
“抄录就不必了,裴家藏书阁的书,恕不外传。”
清辞冷冷道:“我等奉皇上口谕而来,难道裴太傅又要阴奉阳违?”
裴太傅也冷笑道:“你不过一黄口小儿,连男人都不是,我说的话,你有资格插嘴吗?”他又阴阴冷冷的一笑:“你父亲当初便是因为口舌太利,落下一个那样的下场,怎么,你想步他后尘?”
清辞眼中怒火中烧,就要上前动手,周勉拦住她:“师妹,你忘了薛小姐对你说的话吗!”
清辞深深吸了一口气,收住火气。
周勉对裴太傅道:“裴太傅已年过半百,没想到还是如此为老不尊,当真非要如此不可?”
裴太傅冷笑道:“这里是裴家,我让你们带走什么书,你们就只能带走什么书,我不愿让你们带走的,你们一本也别想拿走!就算老夫一把火把藏书阁烧了,也不会让你们这群奸恶之辈得逞!”
周勉倒也不生气,点点头道:“薛小姐果然猜的不错。”裴太傅一愣,心里生起丝丝寒意:薛安然又猜到了什么?
为什么每次薛安然总能猜到他们世家要做什么,先一步想出对策,而他们世家却猜不到薛安然想做什么?
这到底是什么缘故?!
杂乱的念头在裴太傅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“裴太傅放心,我们都是读书人,自然不会做那种强抢的事情。”周勉客客气气道,但是他手一挥:“走!”
一行人便要绕过挡在前头的裴太傅,径直去往藏书阁的方向。
裴太傅惊怒交加,论官职,他是当朝太傅,论年纪,他是前辈,这周勉和清辞他们怎么敢?!
裴太傅看着清辞,不由又想起了数十年前,林墨晨那张讨厌的脸上,那狂傲不羁的神色。
——裴氏早已立身不正,心中清浊不分,有何颜面,求我题字?
这句话,哪怕是过了快十年,每每想起,依然让裴太傅恨的咬牙切齿……
所以林墨晨死后,清辞本可以没入教坊司成为清婠人,是他暗中使了手段,让清辞不得不卖身接客……
他本以为一个小小的闺中女儿,遭遇如此大的变故,不过能撑得了一二年折辱,便羞愤而死,但是没想到,这一撑,竟然能是六年……
裴太傅令裴家的仆从拦住周勉等人:“你是诸葛明的弟子,行事却不似诸葛明啊,你这诸葛明弟子的身份,不会是假冒的吧,不如我们现在就向圣上去分辨一下,你到底是何身份?”
周勉并不理会他,青峰忽然从周勉背后走出来,面无表情道:“裴太傅,请你不要阻拦公务。”
裴太傅道:“是你们非要强闯……”
“哦?”清辞眼中怒火迸发,面上却露出和善的笑意:“我们强闯,谁看到了吗?”
她扬声问自己带来的所有人:“你们谁看到了,我们是在强闯?”
“没有!”身后那些书生看着虽羸弱,但声若洪钟。身为学子,谁不眼馋裴家的藏书?!
清辞又微笑道:“你们当真要违抗圣上的旨意?”
她这话一出,裴太傅身后的家仆便出现了一阵骚动。
裴家请的护卫,为免武夫生事,请的都是些没脑子没读过书只会愚忠的武夫,但这毕竟是大胤的天下,正因为愚忠,武夫们更清楚自己最该效忠的是当今的圣上,而不是裴太傅!
他们只是来护卫的,又不是来跟裴太傅一起造反的!
听到清辞这么说,不少人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武器,其他武夫见状,也都放下了武器。
没等裴太傅从自家仆从的反叛中反应过来,周勉又吩咐道:“拿火把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