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又是一夜后。
玄乙带回来的尸体已经有上百具,无生都一一为其超度立碑,埋入龙虎山的墓地。
玄乙看向年龄最小的那个少年的墓碑,叹了一口气,“我找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被妖兽咬成两截了,但还活着,可惜他没江行灯那么好命,坚持到见到道长你。”
无生缓缓抬起头,面上似有悲伤,“对不起。”
“道长,这又不是你的错,你为何要道歉?真正该死的是那个女魔头,是她纵容妖兽残害同道,还设下这幻阵将我等困死于此。”
玄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其实也是这些人咎由自取,如果他们控制住自己的贪欲,不套图秘境之中的资源,也就不会把命交代在这里了。只是其实更多弟子是被仙朝逼迫着进入这个秘境的,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替他们探路的工具,死了也没人在意。人命如草芥,卑微如蝼蚁。”“不会死。”
无生重新低下了头。
“我会将你们送出去。”
……
玄乙进来的时候,洛夕夕正在给江行灯喂药。
江行灯靠在枕头上,墨发随意披散下来,长睫在脸颊上投出一小片阴影,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。只是眼神里有一丝别扭,但更多的却是欢喜。
洛夕夕却是愁眉不展,“那蜘蛛的毒太厉害,都这么久了还不见好。”
玄乙一挑眉,他也被毒蜘蛛咬过,怎么没有这么严重?
江行灯抬眸,面无表情地瞅了玄乙一眼,那眼神里有一种让他别多管闲事的意味在里面。
玄乙“啧”了一声,大步走到床边,一把拽开了江行灯的衣领,只见那被毒蜘蛛咬过的伤口早就愈合了,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。
他毫不犹豫地拆穿江行灯,“你看,这不是好了么?”
江行灯被他扯得东倒西歪,却没有反抗。
洛夕夕宝贝地把江行灯的衣领抢回来,将人护在怀里,“他受的是内伤啊,你轻些!”
江行灯的身体有一瞬僵硬,但还是乖乖让洛夕夕抱着,良久才挤出一句话,“我已无碍。”
洛夕夕现在非常心疼他,柔声哄道:“乖啊,伤筋动骨一百天,这伤还得再养两天。”
玄乙翻了个白眼,“没时间了,我们该走了。”
“我们可以出去了?”
“当然。”玄乙端起桌子上的苦茶喝了一口。
因为道长是个好人,他不会看着他爱的众生在他面前再毁灭一次。
……
大地突然传来剧烈的颤动。
刚才还柔弱得不能下床的江行灯迅速翻身下床,搂住洛夕夕的腰,将人带了出去。
洛夕夕:“……”
来不及多想,他们身后的建筑已经开始坍塌了。
……
无生踏出结界的一瞬间,身后的龙虎山、清风观一切烟消云散,只剩下上百座墓碑。
他跓足回眸,最后“看”了一眼龙虎山的方向,随后踏破虚空离去。
洛夕夕问了一句,“咱们现在去哪儿?”
玄乙耸了耸肩,“当然是等着无生道长杀了云为霜,咱们好出去喽。”
“我觉得无生道长不会杀了云为霜。”
“那我们就去大夏剑宗。”
“去做什么?”
“去添把火。”
……大夏剑宗内。
云为霜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无生,“你竟然肯走出龙虎山?”
无生缓步走到祭台之上,轻抚上忘情剑断掉的剑身。
忘情剑周身往日那锋利的剑意全部消失不见,剑身嗡嗡作响,似乎在欢迎自己的主人。
云为霜抬头看着他,“你已经把忘情剑送给我了,你现在要把它收回去么?”
当年她不甘心剑法输给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小道士,就追着他去云游天下。
当时她总觉得是自己的剑不如小道士的上古神兵,就缠着他,将那把剑讨了过来。
却没想到还是输了。
从此再也没赢过。
……
“不要一错再错。”
无生手执一柄拂尘,一身素白的道袍,像天边一轮明月。
那年在龙虎山之上他也是这么说。
她一袭红装去嫁他,最后却是废了修为,被狼狈的赶下山。
从天之骄子变成一摊烂泥,变成一个废人。
宗门长老无数次想要偷偷将她带回去,都被她拒绝了。
哪怕是变成烂泥她也忘不掉无生。
大概只有死了才可以吧。所以她在等死。
只是最后还是活了过来。
“道长,当年你舍一半神格救我,可曾后悔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