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困扰着谢寒声,他搜刮了一遍大脑中储存着的所有记忆,企图找出一点关于“爱”的蛛丝马迹来。
然而,长达万年的生命片段之中,没有任何东西对他提及过“爱”。
那是什么?
他垂着眸,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:“爱是什么?”
不知何时,原先盘踞在房间各个角落的触手与黑影都如同退潮的浪,缓缓地聚拢到谢寒声的身边。
它们原本就是一体的。
一道道低沉的声音重复着谢寒声的话,叠成千万句无人处的窃窃私语:“爱是什么?”
触手与黑影交织着舞动,无数细小的瞳孔挤在同一个眼眶中,在此刻发出细微的颤抖,像是在寻找一个答案。
它们融入了融融的夜色中,如烟雾一般消散在人类的世界里,尽职尽责的为主人寻觅解答。
翌日清晨,主卧外就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动静。遍布在这间房子的每个角落的触手与黑影闻声而动,很快带回了外面的信息。
蒲舟正在厨房里做早饭。
他似乎并不在意昨天发生的事情,对于“未婚妻”这个角色,进入得非常快。
他的动作利落,没有半点拖泥带水,看上去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人,做饭的步骤很是熟练,很快,空气中就飘满小米粥沸腾后温暖的水汽,还有仍在铁板上扑哧作响的煎蛋散发出的诱人香味。
邪神并不需要人类必需的睡眠,自然也没有人类的食欲。
一.夜未眠的谢寒声冷漠地看着他在厨房中忙碌了约莫半个小时,缠绕在厨房角落里的触手跟随者他的脚步退回黑暗之中,目送他敲响谢寒声的门。
“寒声,起床了吗?”蒲舟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,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,声音很温柔,带着点闷,“该吃早餐了。”
他轻轻敲着门,然而,里面的人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,回答他的只有安静的沉默。
蒲舟挑起眉梢,仿佛早有预料,轻轻地拧开房门把手,踏入了谢寒声的领地。
窗帘与昨天晚上一样,严丝合缝的遮挡着外面的光线,本该放下的床幔仍然是悬挂着的状态,仿佛在无声告知着蒲舟,谢寒声一.夜未眠的情况。
他还穿着昨天从医院穿回来的那件灰色衬衫,脸色不算太差,仍然有一点病气,整个人苍白得近乎要透明。
蒲舟压下心头诧异,只是温和的微笑着:“看来你昨天晚上休息得应该不怎么好,有什么心事吗?”
谢寒声的视线仿佛是生活在阴暗而潮湿角落的生物,每每和他对视,都会让蒲舟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被黏上的错觉。
如跗骨之蛆一般黏腻难受。
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错觉了,蒲舟有些不舒服地挪开目光,避免和他直接对视,心底压下翻涌的不适感,温和地继续说:“我们等会要去一趟研究所,你应该记得的吧——上午八点钟,我给叔叔回了一个电话,说我们都会去的。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,建议现在起床吃饭,然后休息一会儿,我们直接出发。”
他将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,语气虽然算得上柔软,可是内里表达出的态度却极其强硬,仿佛是不容改变的事实。
蒲舟已经做好了谢寒声不会配合自己的准备,然而,出乎意料的事情是,对方似乎并不这样觉得。他只是用复杂的目光望了他一眼,随即站起身,慢慢地走向他。他的眸子在晦暗的光线下,显得格外幽深,宛若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潭。
蒲舟扬眉,忽然发觉,自己已经被对方逼入了一个逼仄的角落里。
他心头警铃大作,可面上毫无波澜,甚至还在保持着淡淡的微笑:“怎么了?”
谢寒声一时并没有回答,蒲舟的视线下落,堪堪地扫过对方淡粉色的唇瓣,心里早已冒出了一万个下流的想法:“你……又想要亲我?”
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,蒲舟能够明显感觉到,谢寒声的动作顿了下来。
空气都仿佛凝结起来,不远处光线晦暗的角落里,方才不断游动着的自然阴影都似乎停在原地。
蒲舟有些不自在,自觉地向后靠了靠,肩膀却不小心靠在了门口灯盏的开关上,随着一道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柔光倾泻而下。
不算强烈的光线照得蒲舟的五官明明暗暗,纤长的眼睫似栖停在花叶上的蝴蝶,轻轻地颤着,遮住那双郁丽的眸。
良久,他终于听见了谢寒声的回应。
“亲你?”
他冷淡的声线中,似乎掺入了一点名为“困惑”的情绪——
谢寒声垂下眸,望见他扑闪的眼睫,语气平静地为自己辩驳:
“蒲舟,我只是饿了,所以想吃你的唾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