蝶蛊带着两人七拐八绕,仗着琅泠不赖的轻功功底,终于赶在被那群游荡而来的蛊虫发现前甩脱了它们。
眼见着天色渐晚,两人便寻了个僻静之所休息。琅泠见苍耳的脸色依旧白如金纸,便让他去调理休息,自己承担了守夜的任务。
苍耳自知他现下的状态确实不好,也不谦让,寻了处岩壁便休息去了。
琅泠守着夜,无意识地一抬眼,便看见那人坐在一旁,倚着岩壁,脸微微侧着,闭目养着神。那只黑白的蝶蛊放平了翅膀,停在他颈侧滑落的长发上,宛如一件发着荧光的发饰。
不知为何,他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。
夜很黑,即使以他的目力,也有些看不清那人的容颜,但他清楚那人一定还没睡,只是小心地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儿而已。
他把目光投向深远的夜空,定定地看了那遮天蔽日的大雾一会儿,极轻地叹了口气,然后站起身来,走到苍耳身边。
苍耳几乎立时就有了反应——他把脸转向了琅泠,微微仰起头。
“两个选择。”琅泠蹲下来,平视苍耳,“你安心睡会儿,或者我再渡些内力予你。”
苍耳看着他,一时竟像是有些愣。
“不然你撑不住的。”琅泠心平气和地说,“你自己不也想尽快出谷么?”
苍耳的唇动了动,似乎想要说些什么,最终却也没有开口。良久,他沉默地把手伸向了琅泠。
琅泠有些好笑。
明明都在他面前毫无知觉地昏睡过了,竟还这么谨慎。
还真是……这人能做出来的事啊。
他不动声色地把住苍耳的腕,一点点地将内力渡给他,直到感觉到他的身躯慢慢地放松下来。
只是一瞬的松懈,但是对于琅泠来说足够了。
他扣着那截细瘦的腕,突然出手,一招点了苍耳的睡穴。苍耳本能地要躲,但是他的体力衰弱得厉害,又是猝不及防,最终也没能躲开。黑白的蝶蛊受了惊,倏然腾空,盘旋在他们头上,不肯落下。
“你……”苍耳反手死死抓住琅泠的腕,但很快就没了力气,整个人慢慢滑落下来,倒在琅泠怀中。
“我什么我。”琅泠轻轻揉了揉他的长发,脱了自己的外袍把人裹着,又将人放平了,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,很细心地把那一小截滑落的腕放回去。
做完这一切,他垂眸看着苍耳,幽幽叹了口气:“安心睡会儿吧,你这家伙。”
黑夜里,他的声音飘散在大雾中,顷刻无踪。
……
苍耳醒来的时候,琅泠正闭目休息。他僵了片刻,似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,微微一颤。
“醒了?”琅泠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。
苍耳下意识地去摸他那把几乎不离身的匕首。
没有。
他这才想起来,自从蝠牙交到那人手上之后,就再没被还回来过。
他控制不住地捏了下指尖的骨节,却被手中衣料的触感惊了一下,难得地有点茫然,这才发觉自己睡在琅泠怀里,身上还裹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袍,而自己手里捏着的,正是这件外袍的领口。
这让他恍惚间有一种又回到与琅泠初遇的那个早晨的感觉。
琅泠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,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,等着他理清一切,找回冷静。
沉默半晌,苍耳微不可闻地低声说:“……谢谢。”
琅泠不语,算是默认收下了这句道谢。
然而苍耳还了他的衣袍,默默地跟着蝶蛊赶路时,琅泠明显地感觉到那人刻意疏远了自己,连话也不曾与他说上一句了。他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若是对方下了狠心,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,还是保持距离,不要招惹为妙——那家伙八成是这么想的罢。
啧,戒心可真够重的。
他们继续前行,一路无话,直到一条幽深的峡谷。
本来宽阔的谷地在这里骤然收窄,面前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,一直延伸到迷雾深处,两侧峭壁高耸,人走过去,连转身也难。
琅泠皱着眉看着这条小路,沉吟片刻。
“你……”他看了一眼苍耳蒙眼的黑布,叹了口气,“罢了,你走我后面。”
苍耳微微颔首表示答应。
琅泠向前走了几步,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回来,对苍耳说:“伸手。”
苍耳一愣,下意识地伸出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