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着苍耳的烧,琅泠特地多在客栈留了一天,等他情况彻底稳定了之后才放心赶路。
也不知是什么缘故,苍耳自那一天烧退后便再没发过热,喝了两三天汤药,蛊毒也除尽了,倒是让路途顺遂不少,也让琅泠暗暗松了口气。
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么劳心劳力。
只是蛊毒虽除,遭了损伤的身体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,是以苍耳一路上总显得有些精神不济,将近五天的旅程里,有大半的时间是窝在马车上打盹度过的。
但琅泠知道他最多只是浅眠。身为杀手的本能让他夜不能寐,食不知味,并且还要这样永远地将他折磨下去。
就像一个诅咒,至死方能解脱。
他们到锡阳城的时候,天色阴晦,细雨绵绵。因着那雨的缘故,街上也并没有多少人,他们一路行去,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“嗒嗒”声相随。
苍耳有些疲倦地坐在马车里,失神地听着外面的种种声音。
这座城的街道比以往寂静多了,但并不妨碍苍耳听来的热闹非凡——风声、雨声、马蹄声、车轮声、小孩嬉笑的声音、茶馆里的客人高声谈笑的声音……
这些声音顺风而来,穿过雨幕,又被他所捕捉,继而在脑海里勾勒出它们理应属于的各个场面。
一座热闹非凡的城。他想。人很多,建筑也很多,便于隐藏,和无声无息地杀人。
他习惯性地摸了一摸袖口,没找到任何东西,便又面无表情地放下手,继续坐着发呆,顺便截取一些有用的信息。
他现下身上穿着一袭藏青银纹的窄袖衣袍,是琅泠买了来给他的,光料子就比他原来那身好了不知多少,更别提他看不见的做工。
至于他原来那身……早不知被琅泠扔去了哪里。
念及此处,便是苍耳也有些担忧起来:这衣服他迟早要还回去,那么他穿什么?裸着么?
他本不是个爱瞎想的性子,此时却不知为何胡思乱想起来,万千思绪如云一样飘来荡去,剪不断,理还乱,端的是叫人迷糊。
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,马车已经径直穿过了中心长街,渐渐远离了那一片繁华。
……是去城郊的路。苍耳敏锐地察觉到。他微微挺直了脊梁,任马车如何颠簸摇晃都巍然不动。
不知过了多久,马车“嘎吱”一声挺住了。苍耳听见拉车的马动了动蹄子,打了个响鼻。
到了么?
那接下来……会是灭口还是囚禁?
苍耳抿起了唇,一动不动,静静地等着命运的审判。
“苍耳?”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叫他,“我们到了,下来罢。”
苍耳没有回应。
“苍耳?”琅泠没等到人下来,有些疑惑地又叫了一声。
还是没有回应。
琅泠皱起眉,伸手挑开帘子:“怎么了,还是不舒服么?”
苍耳半垂着头,看不清表情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琅泠以审慎的目光看了他一圈,眼底有一些幽深的光。半晌,他弯了弯唇角,亲手把苍耳从马车里抱了出来,语气漫不经心:“既如此,我抱你上去罢,马车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。”
苍耳的指尖微微蜷曲。
是么。
那哪里是好待的地方呢?
琅泠尚不知怀中的人如何胡思乱想,只以为他装着不舒服的样子是想伺机逃跑,亲手抱了人下来,也是存了一分警告的心思。
赤随早站在一边,见琅泠直接把人抱着下来,不由轻佻地打了个呼哨,笑嘻嘻地说:“哎呀,看来我理应避着点呀,是不是?”琅泠连个眼神都懒得奉送,只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,头也不回地抱着苍耳进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