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红杉见琅泠在他问出这句话后面色微变,不由诧异道:“琅兄?怎么了吗?”
琅泠霎时收敛了表情,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:“无事,我不过惊讶连柳弟也尚未找到那人罢了。”
柳红杉略带狐疑地看他一眼,眼底闪过一道看不清的暗芒,继而摇着扇子笑道:“那这回琅兄可是不如小弟了,至少小弟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。”
明知他不可能认出苍耳,琅泠却还是不由得提起心来,将那酒杯不动声色地攥紧了些:“哦,哪位?”
柳红杉得意一笑,“啪”地一收折扇,以扇指到:“便是那位。”
琅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盘腿坐在宴席上,身旁扔着一口铁柄铜环的大刀,理也不理旁边的女人,吃肉喝酒的姿态极其豪放,看得琅泠都忍不住嘴角抽搐。
琅泠看看还带着得意神态的柳红杉,又看看那放荡不羁的大汉,最终没忍住瞥了一眼主座上那温婉倒酒的“姑娘”,有种幻灭的恍惚。
“这……何以见得?”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“简单。”柳红杉笑道,“这宴席上带了武器的不多,有他一个,这是其一;我观察半晌,未见他与旁的宾客交流,说明其孤身一人,这是其二;大部分人都在调戏女子,他却丝毫不近女色,可见平时自律严格,是冷静之人,这是其三;他吃饭看似粗犷无礼,仔细观察,却能留意到每一样食物,他都会浅尝一口再大吃大喝,符合杀手谨慎的性格,这是其四。第五嘛……”
柳红杉又打起扇子,掩住唇边的得意:“小弟觉得,他这幅形象比较符合那第一杀手给我的印象。”
一番分析讲的是有理有据、头头是道,听得琅泠都愣了。
他不得不承认,若不是他早见过苍耳,并凭着这作弊般的优势揭穿了那人的伪装,只听这番话,就足够他相信那大汉就是伪装的“鬼蝠”了。
只可惜……
琅泠以袖遮面,轻咳了一声:“既然柳弟都这般详细的分析了,琅某人再不决定,便有些说不过去了。依我看……”
他目光一扫,随手指了位坐在对面的蓝衣男子:“这位吧。”
柳红杉脸上流露出惊讶:“那是我柳家庄的常客,怎会是……”
“常客才更应警惕。”琅泠正色道,“人皮面具素来是杀手常用的,谁知上次是熟人的,这次还是不是。那人是你父兄常客,坐的还离主位这般近,若是暴起伤人,定叫人猝不及防,极易得手。至于武器,想必暗中藏在哪里,像那大汉般摆在明面上,实在有些太打眼了,倒不符合杀手一贯的低调。”
若是赤随在此,定要笑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可惜柳红杉虽与他称兄道弟,本质上却是不甚熟络的,因此竟也丝毫没有怀疑。他只是摇了摇折扇,微微皱了眉头,若有所思一般。片刻后,他展颜一笑:“小弟并不认为有何不妥,也许那第一杀手别出心裁呢?”
他在那大汉和那蓝衣男子身上各扫了一眼,又挑眉道:“总之,既已压下筹码,便等谜题揭晓,再辨那赌局输赢罢。这宴席目的不纯,菜倒是备得极好的,琅兄不必拘谨,能满足些口腹之欲,也算是这一趟来得不亏。”
琅泠瞥一眼案几上的山珍海味,笑着应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这一番话皆用的是传音入密,旁边斟酒那小姑娘只见两人“眉来眼去”,不时指点些什么,知晓他们谈的定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的东西,心下惶恐,只把头埋得更低,唯恐那两人不谨慎,漏出点什么叫自己听到了,以后要死无葬身之地。
琅泠胡扯一通,见将柳红杉的思路引偏了,微微松了口气,这才有功夫端着酒杯认认真真地打量苍耳。
那人在上首安安分分地坐着,斟酒夹菜,很有些温驯贤良的模样。如今琅泠知晓了“她”是苍耳,再这般看去,倒恍惚找回些在听风阁时的影子。
那时他也是这般温顺的,绵羊般的外表下藏着淬了毒的利刃。
琅泠知晓杀手大多五感敏锐,即使这宴会人多眼杂,多的是人频频望向主座,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一直盯着上首看,生怕把人惊跑了,只得不时偷着瞄上一两眼,再与脑海里那印象做对比。
脸型微微做了改变;眉间那银灰的蝠印没了,不知是不是拿人皮面具遮了;眼型倒还是一如既往;身形……
琅泠眸光一凝,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虽然那姑娘跪坐着,但琅泠何等眼力,只粗略那么一扫,便知她比苍耳真身要矮上不少,在那些并不很高的姑娘中,竟也不算出挑的。
但这不对!
面容再怎么变换,说到底,也不过化妆与人皮面具可以解决的事;姑娘们的着装只露肩腰,有所准备的话,男扮女装也未尝不可;独独这身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