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烟火世间,如果褪去所有的外在光环,那么每个人乍看之下都会显得平凡无奇。
除了投个好胎之外,一个人能否从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,往往取决于他在关键时刻的选择。
那是理智与冲动碰撞时的抉择,是危险与安逸拉扯中的定夺。
坚韧与怯懦、责任与逃避、真诚与虚伪、宽容与狭隘,皆会在这个过程中被置于烈日之下暴晒。而后,它们会悄然地将人的命运引向各不相同的结果。
如果云峥与沙定洲异地而处,那么在刚刚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,云峥必定会对着沙定洲开枪,先发制人地夺取沙定洲的气运,再赌一把自己能否像赵子龙一样从万军丛中杀出。
但是沙定洲面对这样的局面,则会思考更多,他会担心自己一旦夺取云峥这个穿越者的气运,会导致他的命运轨迹被改写,从而失去短期的不死之身。
因此,在看到云峥与叶曦、安妙彤等人汇合之后,沙定洲便选择暂时蛰伏,以等待更好的开枪时机。
狂风在战场上肆虐,呼啸着卷过山坡,周围的树木在风的胁迫下剧烈摇晃,树枝相互摩擦、抽打,发出阵阵阴森的声响,像是神灵奏响的战歌。
天空中乌云密布,沉甸甸地压下来,偶尔有几道闪电如利剑般划破黑暗,瞬间照亮了这片血腥而混乱的大地,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,在山谷间回荡。
突如其来的天象变化,让沙定洲不禁眉头一皱。
与叶曦、安妙彤等人会师的云峥,也针对现在的局势展开了简短的探讨。
一众骑士们散开成一圈,将一干将领护在中间,形成了一个移动的安全护盾。
身着素色长袍的军师陆嗣作出总结:“我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,宋谦在背后给了我们致命一击,现在本部乱成一团,兄弟们死伤惨重。”
“但是事情不止如此,还有数股势力,他们看似按兵不动,实则在一旁虎视眈眈,就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饿狼,准备在我们与水东土兵纠缠的时候,从侧面发起攻击,坐收渔翁之利。”
云峥下颌一抬,开言道:“所谓的数股势力,说白了就是任何一家势力都有可能趁机扑上来咬一口,自然也包括李化龙李巡抚。”
叶曦捋了捋腮边垂下的秀发,漆黑的清瞳闪烁着思索的光芒:“宋谦必定与安疆臣有勾结。但是李化龙会希望借我们的力量削弱水西,因此在我们未与水西分出胜负之前,李化龙的川军不会上场。”
云峥道:“宋谦背叛我们是因为他得到了来自崇祯二年的陕西贼寇的效忠,这种事情事关重大,他必然不会透露给太多人知道,因此可以暂且排除有太多势力参与第一波攻击的可能。”
安妙彤迟疑了一下,红唇翕张,悠悠道:“但是安立桐必定会想办法煽动安尧臣提前上场。”“这确实是一个麻烦。甚至于我们也不能排除安邦彦是否也知道了什么的可能性。但是不管怎么样,该赌的还是得赌。”云峥神色刚毅如山。
“现在这种十面埋伏的困境下,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,我们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击破敌人的攻势,如同汹涌的怒涛冲垮腐朽的堤岸一般,方能在重重阴谋之网的笼罩下杀出一线生机。”
枪出如龙,剑涛怒啸。云峥一行人势如破竹,很快就冲破了潮水般的乱兵,杀回了己方阵营。
“云大帅!”一名士兵单膝跪地,急促说道:“大帅,宋姑娘的精锐骑兵已向水东骑兵发起冲击。”
云峥眉头紧皱,正欲询问。
又有一名传令兵赶到:“金将军已率部前去阻挡敌方大将。金将军身先士卒,已成功突破敌方骑兵的第一道防线。”
刚刚在海龙囤的高耸祭台上,云峥能够居高临下地对战场的全局有一个模糊的把握,但是此刻他身处汹涌的人潮之中,却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各种信息,从而在脑海中拼凑出战场的全局图形。
过了一会儿,一名满身是伤的云家军战士踉跄着跑来:“大帅,屠将军已与宋谦陷入苦战,战况十分胶着。”
云峥的眼神愈发凝重,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己方阵营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一段文字突然在云峥的脑海中浮现:
“我可以此制人,即思人亦可以此制我,而设一防;我可以此防人之制,人即可以此防我之制,而增设一破人之防;我破彼防,彼破我防,又应增设一破彼之破;彼既能破,复设一破乎其所破之破,所破之破既破,而又能固我所破,以塞彼破,而申我破,究不为其所破。递法以生,踵事而进,深乎深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