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卷起阶上血雾。陆敬渊望着远处层叠的云海,忽然想起蜀山之战后那个暴雨夜。他抱着道玄真人逐渐冰冷的躯体,在天柱峰顶跪了三天三夜,直到牧逸之背着药篓寻来。那时对方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想报仇,就先活着。”
冰阶最顶端的云雾忽然散开,露出半轮苍白的日头。陆敬渊摸了摸胸口的玉佩,转身走下寒玉阶。罗虎正蹲在阶下数蚂蚁,看见他脚底的血泡,立刻跳起来掏出金创药:“陆哥儿你看,我从丹房顺了最好的——”
“先去接任务。”陆敬渊打断他,目光扫过演武场方向,唐焕正与吴执事低语,袖中露出半块刻着黑风寨图腾的木牌,“今晚子时,我们进山。”
藏经阁的铜钟在子时敲响第二声时,陆敬渊和罗虎已摸到黑风寨后山脚。夜色如墨,山涧溪水倒映着稀疏星子,忽然有夜枭尖啸掠过头顶。罗虎猛地拽住他衣袖,指着前方阴影里晃动的灯笼:“看!巡山的喽啰腰间挂着冰魄草——”
话未说完,陆敬渊突然按住他的嘴。前方五丈处的巨石后,传来低低的交谈声:“唐家堡的人说明日辰时到,咱们寨主这次可算抱上大腿了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另一人打断同伴,“你没听说?上个月武当派来了个怪小子,长得像极了三年前被咱们寨主砍断手臂的那个——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陆敬渊指尖的剑诀已刺破两人咽喉,温热的血溅在他袖口,却惊不起眼底半点波澜。他蹲下身翻看尸体腰间的荷包,除了几枚碎银,竟还有半块刻着“唐”字的腰牌。
“陆哥儿,你看!”罗虎忽然从旁边树洞里摸出个油纸包,展开来竟是三枚中品灵石,“这些贼子果然劫了商队!”
山风送来隐约的马铃声。陆敬渊抬头望向山巅,黑风寨的大寨正灯火通明,寨墙上挂着的几具尸体在风中摇晃。他认出其中一具穿着武当外门服饰,胸口的伤口正是追魂鞭的月牙形血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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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。”他将灵石塞进罗虎手中,抽出腰间长剑,剑鞘上“剑心”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“去会会这位李寨主。”
大寨正门的火把突然熄灭。陆敬渊踩着血水闯入议事厅时,正看见中央火盆旁,那个赤膊壮汉正用烤叉翻动着什么——叉尖挑着的,分明是半条人臂,袖口还缀着武当剑宗的云纹。
“什么人?”壮汉抬头,额间的刀疤在火光下狰狞如活物。他手中的追魂鞭“啪”地甩在地上,鞭梢的青铜骷髅头磕在青砖上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陆敬渊盯着那骷髅头里露出的半根指骨,忽然想起道玄真人临终前,交给他的那截染血的断指。他的剑在掌心转了个花,剑尖直指对方眉心:“来取你项上人头的人。”
李蛮牛的笑声震得火盆里的炭灰四溅:“武当弟子?就凭你这金丹期的小崽子——”他话音未落,追魂鞭已卷起漫天火星砸来,青铜骷髅头张开嘴,喷出腐尸气息的黑雾。
陆敬渊不退反进,剑尖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。这是牧逸之今日午后在藏经阁后巷,用剑鞘敲着他后脑硬灌的《引雷剑诀》起手式——“记住,剑指天罡,气引离火,借的不是天雷,是你自己的骨血。”
青光撞上黑雾的瞬间,议事厅的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陆敬渊只觉喉头一甜,却看见李蛮牛的鞭影突然乱了章法——对方胸口,赫然纹着与唐家堡三长老相同的虎头图腾。
“你是唐家堡的狗!”他一声清啸,剑诀再变。三年来压在心底的血仇化作剑气,在识海里炸开惊雷。当第二道青光划过李蛮牛咽喉时,壮汉眼中的难以置信尚未褪去,头颅已滚落在火盆里,溅起的火星子落在他胸前图腾上,竟发出“滋滋”的灼烧声。
罗虎抱着灵石匣子冲进来时,正看见陆敬渊盯着火盆出神。少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,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,像极了那年在蜀山看见的,道玄真人引动天雷时的模样。
“陆哥儿,寨子里的粮仓有百来袋灵米!”他的呼喊惊醒了沉思者,“还有后山的密道,直通……”
突然响起的狼嚎打断了他的话。远山背后腾起遮天蔽日的黑雾,雾中隐约可见唐家堡的虎头大旗,猎猎作响的旗角上,绣着的正是李蛮牛胸前的图腾。
陆敬渊擦了擦剑上的血,忽然笑了。他知道,这场用十年寿命换来的剑诀,不过是个开始。就像此刻火盆里未燃尽的腰牌,残角上“唐”字的笔画,正随着火星明灭,渐渐显露出“唐家堡地牢第三层”的暗纹——那是道玄真人用最后一口气,刻在他识海里的执念。
山风卷着黑雾涌进大寨。陆敬渊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,想起牧逸之午后说的话:“修真界的雪,从来都是红的。”他忽然握紧剑柄,剑鞘上的“剑心”二字,在黎明前的黑暗里,终于泛起了血色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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